姚洪双
　　车子驶出成都平原，望着窗外，窗外是山，山外还是山，层层叠叠，无穷无尽。我的眼神有些迷离，不知是在看山，还是在构思美文。
　　车过泸定，大渡河水在深谷中奔腾，水声如雷。岸边的山石呈现出一种暗红色，像是被血浸染过一般。妻子忽然开口：“这石头为什么是红的？”我答曰：“是一种藻类，长在石头上，使石头变红。”她笑着“哦”了一声，继续专心开车。
　　越往深处去，红石愈多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，后来便是成片成片地出现。到了甘孜州泸定县磨西镇附近，整个河谷都已变成了红色的世界。停下车来，我们走进红石公园。
　　这里的红石果然名不虚传。大大小小的石头散布在溪流两岸、山坡上下，无一不是鲜艳的红色。在阳光下，这些石头红得发亮，像是刚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炭块；在阴影处，则红得深沉，如同凝固的血块。溪水清澈见底，冲刷着红石，发出潺潺的声响。
　　妻子蹲在溪边，伸手触摸一块红石。石头上长满了绒绒的藻类，摸上去软软的、湿湿的。
　　沿着木栈道向上走，两边的红石越来越多。有些石头上还挂着经幡，红、黄、蓝、绿、白五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，与红石相映成趣。远处有人在放牧，牦牛群在红石间穿梭，铃声叮当，随风传来。
　　至一平台处，视野豁然开朗。放眼望去，红石嶙峋，形态各异：有如猛虎蹲伏，更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。阳光洒落，石色变幻，时而鲜红如血，时而暗红如紫，奇妙不可言状。
　　稍作休息后，我们择一小径深入丛林。此处游人稀少，愈显幽静。偶有鸟鸣声从林间传来，清脆悦耳。阳光透过树叶缝隙，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。妻子忽然停步，指着前方一株从树底根部长出的一朵叫不出名的野生菌，高兴地惊叫道：“快看，野生菌！”
　　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只见一棵老樟树的根部，果然冒出了一簇伞状的菌子。它们通体呈乳白色，菌盖饱满如小碗，边缘微微卷曲，表面带着湿润的光泽，像是刚被晨露洗过一般。菌柄短而粗壮，稳稳地托着那顶小伞，仿佛是从树根里自然生长出的艺术品。
　　不知不觉，日头偏西，我们也在树林里捡了两口袋各种野生菌。夕阳西下，天边泛起红霞，与山间的红石遥相呼应。
　　车继续前行，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。每过一个隧道，仿佛穿越了一段时光。明暗交替间，我瞥见妻子带着满意的脸庞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　　前方还有很长的路，但我知道，我们一定会一起走下去。就像那些红石，虽然终会褪色，但曾经的红，已经足够照亮一段记忆，温暖一段人生。
　　红石已远，但红石般的记忆，正温暖着我们的归途。
　　（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）